《不许跟着我》第28章
夏家给夏星的房子不算豪华，闹中取静的精致小区顶楼的两室一厅，对于本市有名的大家族而言称不上台面，但对于两个年轻的男生日常生活而言又足够宽敞。
陈羽书趁着不打工的时间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装修和橱柜之类成套的用具都是开发商在楼盘出售的时候送的，后来应该是有人短暂的居住过，卧室摆放着双人床，另一间则像是书房，书柜和书桌上还有没搬走的外文名著。客厅有茶几沙发和电视，被拖地的窗帘遮住的角落里，还立着一个蒙尘的猫爬架。
如果日子过得好，也不是不能再接回来一个小生命，陈羽书没有把猫爬架丢掉，而是在清理的时候难得乐观的想着。
房子勉强可以住之后，陈羽书跟他们商量就把酒店的房间退了，三个人打包了四个行李箱和两个蛇皮袋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看到他们的眼神都透着怪异。
楚警官前天又给他打了电话，通话过程中又跟他再三确认了几件事，康虹他们的案件好像牵连甚广，其中绝大部分的情景陈羽书都不记得了。只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朦朦胧胧地从尘封久远的旧回忆中大概划出些不相干的轮廓。
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生活就不安稳，身体潜意识里总在逃离过去，陈羽书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念旧的人，可他又很幸运地认识了一群长情的朋友。
何言听说他要搬家的第二天就带着舒汶上门，顺便送了他号称自己中奖得来的扫地机器人和洗衣机，舒汶则给他们家订购了冰箱，然后又帮忙给宽带公司打电话上门安装。
等待工人忙活的时候，三个人坐在擦净的地板上看着扫地机器人忙活，然后笑人工智能有时候有点呆有点智障。
喝了点冰啤酒的何言豪言壮语着毕业就要跟舒汶订婚，舒汶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番雄心壮志，一边埋怨对方“又喝多乱说话”，一边难掩喜色，陈羽书去洗手间的时候，透过门缝还看到舒汶在偷偷亲吻何言的鼻梁。
奶茶店晚上闭店之后要理货，所以今晚余平下班晚，跟晚自习结束的夏星一起进门，陈羽书煮了两包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放了几根白天何言带来又没吃掉的蟹棒，盛进一个海碗中端上桌。
方便面谈不上营养，但香气和热汤足以慰藉深夜的饥肠辘辘，三人坐在餐桌旁，呼噜呼噜地吃完了整晚，然后互不嫌弃地一人一口分掉了碗里的汤汁。
吃过了夜宵，余平去洗碗，夏星叼了根绿豆冰棒进屋背书，陈羽书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居然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比任何时候都真切的感觉到，这个屋子里装着他憧憬已久的将来。
陈羽书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夏星可能以为他睡着了，拿了条小毯子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帮他盖上，又不甘寂寞似得小声叫他“哥哥”。
“怎么了？”
“有道题不会做，能不能给我讲讲？”
夏星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圆过他只是想要近距离看看陈羽书的隐秘心思，然后在陈羽书的允诺下拉着对方进屋，毫不心虚地从书包里拿出整晚都没翻开过的物理试卷，指着一道他明明做对了的题目，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又舔了舔齿尖，“这次考试碰巧蒙对了，哥哥能不能帮我捋一捋思路？”
高三是个很好的借口，是夏星一切无法启齿的行为的遮羞布，他在陈羽书低下头的时候细细打量对方修长纤细的脖颈，薄薄的皮肤，蓝紫色的血管，随着温声絮语涌动着，在暖色灯光下显得脆弱又不设防，稍微张口就能叼住。
夏星磨了磨牙，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陈羽书沿斜面和垂直面分别画出的受力分解图上，然后默默计算着夹角的余弦和正弦，心算到了一半，他听到陈羽书问：“懂了么？”
“懂了”，夏星愣愣地回答。
陈羽书在草稿纸上写完了过程，然后不放心地嘱咐夏星：“这题其实满基础的，你如果不记得的话要多巩固课本，高考不仅是要拔高难题，简单题也不能失分。”
“嗯好，哥哥，那你能不能帮我复习知识点？”夏星说着低下头，像是做错事一样，“我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我会先自己梳理，然后你如果能帮我提问一下，我可能会记得更牢固一些。”
陈羽书没有什么意外地答应下来，又随手把书桌旁边的台灯调亮了一点，嘱咐了夏星早点回卧室休息，然后走出去跟余平简单拥抱。
家里的床铺分配是入住之前定好的，卧室的双人床归属于夏星和陈羽书，客厅的沙发展开可以变成一张比宿舍床宽出半米的单人床，余平晚上就在那里过夜。
晚上睡觉之前，陈羽书会短暂的和余平一起坐在沙发床上聊聊天，偶尔被老二老三叫上组队打游戏，但通常不开语音，担心吵到书房的夏星学习。
屋子已经基本上收拾完毕，陈羽书打算周末请好友们来暖房，顺便对最近受到的帮助表示感谢，所以他这会靠在余平肩膀上翻看着菜谱，时不时征询余平的意见，像是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妻，趁着孩子在屋里做作业的时候，悄悄议论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做个排骨炖豆角好不好？再加点土豆，都是男生，这个菜吃得饱，最近排骨也不贵”，陈羽书看着视频教学，觉得好像不太难，“如果有排骨汤剩下，我们自己还能吃一顿。”
“好，家里锅也够大，我明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肉。”
“嗯嗯，圆寸要带媳妇来，有孕妇，我们就不要吃辣的了，再做一个西红柿牛腩，前几天何言带了一整箱的牛肉来，我们炖了再放点菜花，有菜有肉，这些菜可以吃米饭也可以吃面，再拌个黄瓜弄点花生米，如果他们有人想喝酒的话还可以喝一点”，陈羽书第一次招待朋友，虽然囊中羞涩，但很认真也很有热情，一边说着就一边列出了采买清单。
列好了买东西的数量和品类，陈羽书又跟余平说：“明天你下班再去菜市场吧？早起太累了。”
“早上吃的新鲜，大热天的，肉放到晚上没准就有点味道了，别吃坏肚子”，余平耐心跟陈羽书解释着，后者将懂未懂地点点头。
陈羽书虽然经历坎坷，但过去的二十年其实也没为了衣食操心，新手上路还有很多地方不清楚不明白，好在身边有个几乎技能满级的余平。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陈羽书转头看到端着水杯的夏星，问道：“要睡了么？”
“嗯，哥哥，我作业做完了，还多写了五篇英语阅读，现在有点困”，夏星点点头，然后带着懵懵的睡意望向陈羽书，问他：“哥哥还要等会睡么？”
像只毛茸茸的求摸摸的大狗狗……
陈羽书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想自己的弟弟，但是又一想自己晚睡的话大概率会吵到夏星，于是回头在余平冒出点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跟他说：“晚安，明天早上叫我一起去菜市场，去之前把胡子刮一刮，有点扎到我了。”
为了节约电费，家里唯一开着的空调在客厅，卧室算不上凉快，两人只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陈羽书还有点睡不着，背对着夏星点开手机，借着外卖的昏暗灯光玩了会儿消消乐。
夏星平躺在旁边，微微侧目向陈羽书的方向看过去，客厅投射过来的昏黄将陈羽书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多一分温柔。
心心念念无数个日夜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夏星觉得有些渴，却不是喝水就能缓解的那一种。
阔别一年的重逢对于他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原本已经几乎枯萎的野草在见到陈羽书的瞬间蓬勃复苏，对陈羽书的渴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强烈。
前几天他还梦到陈羽书，醒来时床褥上黏糊糊的，他怕面对对方的追问，天还没亮就悄悄背着书包跑出门，晚上磨蹭到必须回家的时间才回来，然后发现卧室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和床单，被他弄脏的那一套挂在阳台的晾衣杆上。
陈羽书对此没有多问，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他的脆弱心灵。
后来他又很主动很可怜地为了那些被褥和陈羽书道歉，后者只是笑，说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让他下次不要觉得羞耻。
那么如果他产生欲望的人是哥哥呢？也很正常么？夏星没有问。
他沉迷在陈羽书的宽容之中，无法自拔地想要得寸进尺，他清晰地明白陈羽书已经有了交往稳定的男朋友。
可，爱慕如荒草，心火烧不尽。
他时而觉得自己很龌龊，可面对陈羽书的时候，心里却又肮脏地甜蜜着。
喜欢陈羽书这个念头，起初可能是因为在对方身上找到了父母都没有给过他的保护，那时候更像是一种依赖的臆想，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具像化，最后化作执念深植于心间。
如今每天夏星都要扪心自问，今天的自己是否依旧很喜欢陈羽书……
十几年如一日，就好像除了喜欢他以外，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分神多虑。
“小星？”陈羽书玩得眼睛有点酸，放下手机躺平，一歪头却撞见夏星在黑暗中炯炯有神的双眸，有些惊奇又有些气，推了推他的脑袋教训道：“不是困了？沾枕头就睡不着？不然再背一百个单词？”
“这就睡了”，夏星有些心虚，收回视线，顺带着把脑袋也转回去，可身体还是燥，怎么都不太舒服。
陈羽书发现了夏星的不对劲，把他的被子掀开一些，“你是不是热？搭着肚子别着凉，等老大回昆城，我们把床挪到客厅就好了。”
“嗯”，夏星任由陈羽书摆弄，指尖时不时就会划过他的胸口和小腹，轻轻蹭过，隔着T恤的棉布……
明知只是心理作用，他却愈发无法忽视那种窸窣的触感，被碰过的皮肤一寸一寸地烧灼起来，最后只能从陈羽书的手里拽回被角，转了个身把身体包起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像闹脾气，半晌闷闷地解释：“不热了，这样刚好，晚安。”
“晚安”，陈羽书回答，心里却不由得想到因为搬家而被束之高阁的亲子教育，决定明天开始还是要努力学习，科学育儿。
毕竟青春期男生的心理活动真的很复杂，他觉得最近好像从夏星身上看到了一点点叛逆期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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